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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一生寄托非良人·砸金碎玉琉璃生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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命運的流轉,到底是為了什麽?

誰都有不肯放棄的目標吧!

時間對於這片修羅地來說,並無多大的區別,不停的廝殺,不停的堅持,總有一日,總有一日,可以“如願以償”的意志主宰一切。

山下是一片血紅的世界,上萬修羅戰士在拼命的廝殺。

山上一面血旗之下,一個穿著盔甲的少年,正沈穩而淡漠的看著下面的廝殺。修羅地上,碎石滿地,六道血虹,貫穿半暗的天空,一片廣大數裏的黑紅色的光網,籠罩在大地上。

在黑血網中,修羅戰士的兵器,化著一片片血光,暴雨一般飛出,仿佛天空都被布滿,一起攻擊在中心一團白光上。

而內中不斷噴濺的血光和白光,如千萬點火星銀雨,即使是在修羅網的籠罩下,白光的大部分的力量被壓制,但是白光中那一揚手,就是大蓬火雨,夾著風雷之聲,往大批的戰士身上射去,二相一接觸,修羅的盔甲立刻爆裂,修羅受傷,不但不退,更是兇悍地撲了上去。

旗幟折倒,屍體遍地,大地之上,更插著千百柄破碎的刀劍。不時更有無數爆裂修光團,或紅或藍,甚是瑰麗,但是,這是修羅生命的核心爆裂的美麗。看著一批批戰士勇猛的沖上去,又一批批的被白光所無情的粉碎,那個男人的手,終於握上了自己的劍柄。

山上突然傳來了一陣清亮的戰歌,是他在放聲高歌。

世界,

因緣流轉。

千年多滄桑,

江山盡改舊顏,

只有我等本色如故……

在這歌聲之下,洶湧攻擊的修羅回退了幾步,雖然經過了殘酷的戰鬥,他們都是破碎的盔甲、殘缺的刀劍,還是掩蓋不了那身為戰士的剛毅,他們只是一刻間,就自動排列著整齊的方陣。

隨著上面的戰歌的結束,上萬修羅口中傳出了同樣的戰歌,如風雷一樣迅速傳遍了整個戰場,其中的內涵讓白光中的枷藍動容,那是戰士的覺悟之歌。

阿修羅,

血的道路,

執念理想的男人啊!

通過這無休止的戰爭,

向天,向神,向無常的主宰,

說個“不”!

重重疊疊的殺氣,鋼鐵一樣的意志,不知疲倦,忘記生死戰士,那雪白的刀光如海一樣猛烈著沖擊著她。

一眼望去,黑暗的戰士們像山一樣矗立在前。修羅大地上,半暗的火光中,他們背後依靠著無盡的黑暗,一雙雙燃燒夜火一樣的眼神,其中充滿了剛毅和執著,不管為了什麽理由,他們切實的為自己的理想而戰鬥著。

枷藍不由露出一絲苦笑:“全世界稱的上剛毅的男人,全部在這裏了嗎?”

就在這時,山一樣的戰陣突然之間分開,二排火炬中,一個少年,出現在她的面前。高大的身軀,如劍的眉宇,閃爍著水晶一樣的鎧甲,火炬燃燒的火光中,他的眸子如夜星一樣明亮,但是卻有一種清亮到如冰雪一樣的寒意。

“已經有七百年沒有看見經歷修羅劫的人了。”他的笑容甚至帶著稚氣:“看你的樣子,從群蛇地獄和火焰地獄,以及夜叉鬼兵中硬生生的殺上來吧。能來到這裏,一定很辛苦了吧!”

他的眼光,看到了她的模樣,的確,她的樣子狼狽到了極點,衣服已經破碎到了幾乎沒有遮掩的作用了,甚至還有十餘條蛇盤旋在她的身內,從她的傷口上向外吞吐著長舌,燒焦的氣味,在她的黑焦一樣血肉上散發,十餘個箭頭插在了身上,還不時發出輕微的雷電光弧。

但是,等他看見了那奇跡一樣的容顏,柔弱中的英氣,好象修羅地上,唯一盛開的修羅之白蓮,更是使她與眾不同,他不由瞇上了眼睛。

枷藍淡淡地說:“還好,既然堅持自己的信念,朝著自己的理想走,當然不可有辛苦抱怨。”白金色的光,從她身上穩定的發出,柔和的光線灑在修羅的地面上。

地獄的殘酷,是沒有見過的人無法想象的,割心、剝肉、烙手、拔舌等一一殘酷的刑法,全部於此,更可怕的是,世上輕微的罪行,就被受到殘酷的懲罰,如自己經過的萬蛇地獄,只要在人間有過滋事生非,挑撥離間,致人不和的過錯,就會到此地獄中去,看見如此,只能感覺到暴虐,而沒有感覺到所謂的因果的正義。

這裏的毒蛇,一經咬上,就不松口,現在在自己的身體內,還爬著十餘條這樣的毒蛇呢,不過,其實自己現在是元神,其實只要自己的靈光不滅,意志不崩潰,這點東西,等一有時間就可消滅它們。

現在,主要是面對修羅的戰鬥吧!

只要沖過這一關,什麽毒蛇、鬼頭、陰箭,全部不是自己意志和元氣的對手。

“說的好啊,果然是七百年第一個來這裏的天魔劫的達者。”那個少年輕輕啪手:“不過,各自有自己的意志和追求——我的目標是,殺掉你,吞並你的元修,我就可以脫離這片修羅,成天魔,為了這個,我等了七百年呢!”

“說的是,我也想殺掉你,沖破修羅界而成天魔呢!”枷藍稍微一彎腰:“我是人間天魔宮現任宮主枷藍。”

“我是修羅界第六地天的統帥——人間的名字我早已忘記,現在的名字,是叫羅異。”羅異笑得甚是稚氣,說著:“那我們就開始吧,我們中,有且只有一個有資格成為天魔吧!放心,如果你失敗了,我會繼承你的一切記憶和理想,代替你回人間的天魔宮去。”

突然之間,枷藍想起了天魔宮中天魔經上的話。上者自在天子,下者天魔眷屬。好象歷史上,沒有失敗的天魔宮主,現在才知道,也許,他或她們只是被代替了。

天魔道的殘酷,本是如此。在天魔追求永恒的過程中,抗拒著洶湧的命運之潮,沒有任何軟弱,在不斷的戰鬥中會受到憐憫。

“好,就這樣吧!”枷藍點頭認可。

二人的眸子對上了,突然之間不約而同的,相視一笑,對於整個世界的命運之力來說,他們也只是渺小的灰塵。同是天涯淪落人,相逢何必曾相識的感慨,使他們即使相互殘殺,也改變不了這樣的認知和欣賞。

一笑之中,又有多少惺惺相識之感慨。

一笑之後,又有多少決斷殺戮的意志?

枷藍身上一道白光猛烈著沖出,上到十餘米,再如瀑步一樣噴濺落下來,一瞬間之中,已經處於蓮花一樣的光瓣的包圍中,周身火光亂爆,飛射如雨,本來吞噬著她的元體的毒蛇,發出了“絲絲”的痛苦叫聲,不斷的扭曲,似乎要逃避這樣的火光,但是,只一陣輕煙過去,十餘條地獄毒蛇,就變成了灰燼,而同時,所有傷口全部愈合,本來插在她身上的箭頭也融化消失。

特別是噬咬著她的那幾只惡鬼骷髏頭也同聲慘號,被枷藍如瀑步一樣噴濺落下的滿空銀雨射中,全數炸成粉碎。

而幾乎同時,羅異身上水晶一樣鎧甲,突然之間冒出了濃郁黑光,這濃郁的黑光溢散開去,好象一條黑龍終於掙脫了千年的封印,吞噬著一切的猛烈擴大。只有一瞬間,就將周圍的火炬和半暗的光,全部埋沒在了黑暗裏。甚至連剛才的枷藍的白光也籠罩在內。

這種吞噬一切的黑暗,連周圍的修羅戰士也不由紛紛回退。

他和她的力量已經總動員,不再有絲毫的保留,全力以赴,為著自己的理想而戰。這是意志和意志的對抗,信仰和信仰的沖撞。

勝者可得大能大自在。

在完全黑暗的那一瞬間,修羅們只看見,枷藍的白光完全內涵,變成了一把白色火焰組成的光劍,明麗的光芒照亮了她的容顏,她的眸子一片沈靜,甚至帶著明水一樣的麗光。

元體之間的戰鬥,是越集中越好,並不如人間的鬥法,肉體本能就可以完成法力的集中和穩定。

這就是元體的缺點,由“力”組成的元體,如果沒有核心意志的支持,只會像光和氣一樣迅速散溢。

但是,因為身在修羅界,身為大修羅戰將的羅異,雖然將領域擴大,有分薄元體的弱點,但是同時,他可以吸納充滿在修羅大地上的修羅元氣來不斷的補充自己的消耗,更可以隔離枷藍采取元氣的渠道。

更不要說,枷藍已經經過了無數的戰鬥,雖然對於枷藍這樣的層次來說,她可以不斷采取元氣,通過轉化來裨益自己的消耗,但是,太激烈和頻繁的戰鬥,明顯使她的精神核心受到了巨大的考驗。

這樣看來,養精蓄銳的羅異無疑是占到了巨大的便宜。

但是,從另一方面來說,天魔是諸天的出類拔萃者,地位在修羅之上,號稱大自在,能知世間一切法,這樣崇高的地位,必然要同樣出類拔萃的實力。

想要成為天魔的枷藍,即使在“不公平”的情況下,還必須力挽狂濤,開出新路,獲得勝利,這樣,才被那些桀驁不馴的修羅和其他強大存在承認其地位。

在這片羅異創造的黑暗中,枷藍正懸浮在黑暗的空中,她的白光好象一瓣荷花一樣盛開,她左手捏著天魔印,白光正是從她手上散發出來,雖然不大,但是卻驅逐了她周圍的黑暗。

羅異的聲音在黑暗中飄渺而清晰地傳了過來。

“枷藍,你知道我們為什麽戰鬥嗎?你知道天魔的理想是什麽嗎?”

“羅異啊,對於你們,我只是後輩,你就直接指點我吧!”枷藍輕輕的笑著,她的聲音,同樣傳了出去,但是似乎一遇到黑暗,就被吞噬了。

“因為這個世界上,存在著無法逾越的界限,存在著不可對抗的宿命?你看這世界如此的浩瀚,但是,有些人總是連一塊土地也沒有,這個世界如此的輝煌,但是有些人總是連一絲光明也沒有。”

“為什麽我們如此渺小,總是被命運之‘無常’來主宰,為什麽更有所謂的‘因果’來折磨我們?為什麽我們的青春,我們的愛,總有一日會消失,如同天魔宮中的生命曇花一樣朝開夕謝?”

“拋棄一切自我,才忘記一切痛苦嗎?我們不需要這樣的救贖。我們都是因為眷戀世間一切美好而戰鬥,我們希望有朝一日,我們有著永恒不變的美麗,無有衰老,無有死亡,無有離別的世界,將我們的愛保護到永遠而不雕謝。”羅異的聲音回響在空中:“因此,我們要戰鬥,要推翻這個世界的真理!只要‘無常’還是世界的主宰的一天,我們的戰鬥就不能停止,前赴後繼,絕不回頭!”

“命運的力量是如此的巨大,毫不留情的剝奪了我們的一切珍貴的寶物,枷藍,你有著深深的遺憾,深深的眷戀嗎?”

眷戀嗎?一瞬間,枷藍想起了一雙隱藏在心靈深處的眸子,那是如此的清亮而無情的眸子,經過幾百年,還清楚可見。

“是,大修羅戰將羅異,不,應該是天魔羅異。枷藍早有覺悟,當以劍來對抗‘無常’,保衛自己的理想,生死不惜!”枷藍握住了火焰和光組成的劍,一時間,她的眸子中,露出了誓死保衛自己理想的清亮麗光。

“好,這樣的你,才有被我殺掉的價值。”羅異的話中有著讚賞,一話之後,再無言辭,無邊的黑暗,猛烈的洶湧過來。

滿江水明如玉,碧波透明,與月同輝,更有二岸紫草朱藤,多開小花如繁星,月下雖不看見,但迎風之中,清馨四溢。

二舟之上,甲板之上,趁著月光,還是有著一排人在趁月夜飲。

紫峽山橫亙東南三百裏,終年雲蒸霞蔚,甚為奇觀。

二舟正停泊在紫峽山下,雖在夜中,仍見天柱峰宛如刀劈斧鑿的一根擎天之柱,傲立於群山之間,此時,紫峽雲海之上月光如水,在雲霞之中若隱若現,便如同一葉扁舟游蕩於浩瀚東海,茫茫然不見其邊際,此是紫峽最清麗文秀之所,素為文人所喜,甲板上的眾人雖是來過數次,也不禁流連讚美。

“紫峽雲海、臥雲天柱、煙鎖重樓、雲垂碧湖,這四景連在一起,就是紫峽八景中的上四景。”一人搖頭吟道:“今日得見,真是名不虛傳,此生不虛矣!”

“是啊,劉兄說的是,不過,我還是認為,今日得見李小姐,才是我等盼望已久的事情呢!”另外一人舉杯向旁邊的一個女子說:“有李小姐為我倒酒,可是難得的事情啊,以前出千金而不可得呀!”

此言一出,座位上幾人齊聲而笑:“是也是也!能得李小姐為我倒酒,真是人生一大快事!”說著,他們的視線,一下子看上了旁邊舉著酒壺的女子。

這個女子,穿著素衣,並不如何奢華,素面更是無有絲毫的粉脂,只是一雙眸子,如明水一池,稍微一流轉,就有萬種風情,她和一個丫頭正在諸人之後,為諸人斟酒,聽著眾人的調笑,不由輕微變色。

當下只笑道:“諸位稍等,我去為諸位熱酒。”

“怎麽?李小姐從良之後,倒變成了賢妻良母了?來來,為我們唱一曲吧!”一個嘿嘿笑著,就來阻擋。

那個李姓的女子,不由再次變色,她望向了座位之中的一個青衣的男子。

旁邊有人看不慣過於放蕩的舉動了,就說了:“喝酒喝酒,明月當空,怎可無酒?李小姐,你就先去裏面熱酒吧!”

這人也是青衣,顯然也是學子,雖對月喝酒,也有幾分紅意,但是神色還是比較端正,並無放蕩的神色。

李小姐當下,就趁機入內,就在入得內坊的一瞬間,就聽見眾人就笑:“何兄又在憐香惜玉了。”

“小姐,他又在擺宴席了,你看他們這樣,還是儒家學子?鄉試舉人?簡直是一群披著舉人的流氓,比我們以前在東欄坊遇到的人還不如!”後來的丫頭一面拿上新酒,一面說:“天天宴會,只知道吃喝,弄那個所謂的‘詩會’,這樣下去可不行,你看看,才一個月,他花了多少銀子?”

“不要說了!”李小姐阻止了她的話:“不管怎麽說,錢相公把我從東欄坊贖出來,我就是他的人了,為妾為婢,總比當個歌妓強!”

“再說,他的銀子不夠,我不是有嗎?”

“小姐,你要動用你的百寶箱嗎?這可是你八年內辛苦積累的呀!”那個丫頭驚叫著:“為了他?他贖買你的五千兩銀子,才是真實的贖銀的二分之一而已!你現在又要為他墊了。”

“不要說了,嫁雞隨雞,嫁狗隨狗,我的銀子,不就是他的銀子嗎?”說完,李小姐頓了頓:“冬梅,我就不出去了,你把菜和酒端上去吧!”

“是,小姐。”那個叫冬梅的丫頭,不由為她的神色所壓制,就應了一聲,出去了,等門一關,一時間就隔離了聲音,只有溫酒的爐子上有著酒氣蒸騰的聲音,突然之間,她的眼淚就“噗噗”流了下來。

她本是東欄坊有名的歌妓,學名素蓮,詩歌琴簫無所不精,人又美麗,是難得的色藝雙全的佳人,一出道,就被眾多文人騷客所喜愛,特別是與當代大詩人會歌吟詩,一時間,聲名直上,有人出百金而見一面而不可。

以後八年中,她日進百金,無數高官貴族,送千金而得一喜,雖然年已經二十有二,仍舊顏色不改,聲名依舊。

但她深知,自己生於貧賤之家,八歲就賣於青樓,雖非自己所選擇,但世人低賤看之,如一旦年老色衰,自己的下場,實在可懼。

幾年前就起從良的心思,但是在來客中多看,雖然不少文人騷客,但是總覺得不合,半年前,她遇到錢名嚴時,就覺得眼前一亮。

雖然錢名嚴相不出眾,才不驚人,但是人看上去甚是老實,符合她心目中的條件,於是特別委屈熱情之,幾月之後,當她聽說他要贖買她時,一時間,聞之無言,繼之嗚咽,以為雖然以後為妾,也比在青樓強。

但是一旦成他之妾,不過幾日,等熱情稍退,就覺得他的神色不如以前,特別是他私下放蕩,多和一群狐朋游玩,化錢如水,實在和她的期待不合。

特別是,從此就不可持才任性,不得不委屈自己,將所有的才華,全部收斂,女子無才便是德,怎麽可以在自己的夫君面前放肆?這樣的壓制,此間的滋味,只有她自己一人才了解。

將心定了一下,她拿出了一道“紅醋鯉魚”,就拉上了門,要出去上菜,無論怎麽樣,自己也應該表現的落落大方,不可讓人說有所懈耽!

才出了門,就看見冬梅那個丫頭,沒頭沒腦的沖了進來,才要叱喝她幾句,現在不比在東欄坊了,怎麽還是這樣的毛糙的樣子?

就看見冬梅一看見她,就撲了上去,拉住了她的衣服,幸虧李素蓮學習歌舞,身子靈活,當下只是一搖,尚未將魚膳撞翻,就聽冬梅哭喊:“不得了,不得了了,他要將你重新賣掉啊!”

只聽“劈叭”一聲,一盆“紅醋鯉魚”就這樣落了下去,李素蓮不顧地上那盆飛濺的魚膳,直是望著冬梅:“你說什麽?”

“那個該死的錢名嚴,他現在沒有了錢,要把你賣掉啊!”

“胡說!胡說,他才贖買我七天而已,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?”李素蓮低頭看看魚膳,雖然臉色一下子變成如白紙一樣,但是還是笑著:“魚打翻了,我去拿牛肉。”說著轉過了身子。

冬梅死死的拉著她,哭:“小姐啊,是真的啊,是真的啊,何公子出八千兩銀子買你啊,錢名嚴已經答應了。”

李素蓮不理她,還是要掙紮著走向廚房的料理去。

就在這時,一個男人的聲音說:“李小姐,這事情是真的。”

仿佛天崩地裂,李素蓮身體一搖,她靜了半刻,才回過頭來,一時間,她蒼白的臉上,反而有著一種奇異的嫣紅,一瞬間,她的眸子中,是無與倫比的麗光,好象完全恢覆了鎮定。

她回過頭來,看見的是,在門口的是,那個溫柔的何公子,他喝了點酒,似乎已經有點醉了,但是凝視著她的眸子,還是如此熾熱和清亮。

“是真的,他的錢是他的叔父委托他收取在領江府的佃糧和商號的錢,一共八千兩,他買你用了五千兩,揮霍用了三千兩,現在已經沒有銀子了,為了向家族交代,他就把你賣給了我,我出價八千兩。”

何公子清清楚楚的吐出這樣的話來,李素蓮只是無言,她的臉色蒼白中帶著嫣紅,向他身後望去。

“你是找錢名嚴嗎?”何公子不屑地說:“他就在甲板上,要不要我叫來對質?其實已經用不著了,他把賣身簽已經給我了。”

說著,他揚了揚手中的一張文書:“這就是你千選萬選選擇的好良人。”李素蓮木然的接受,拿了過來,紙一開,那白紙黑字就字字入目。

何公子見她雖然外表鎮定,但是拿紙的手都在發抖,語氣突然一變,溫柔地說:“素蓮,我和你認識已經不是一天二天了,也早向你提出要為你贖身,可是你偏偏推辭,但是現在,你總會明白,誰才是你的良人吧!”

“素蓮,你以後就跟著我吧,一回杭州,就立刻娶你入門,絕不會讓你像剛才一樣,在眾目睽睽之下,受到委屈。”

李素蓮沈默,過了一會,就說:“好好,你先出去一下,讓我收拾一下東西。”

“好好,我就馬上叫我的船上的人準備。”何公子喜不自勝,他馬上回過身體,就朝甲板上走去。

月光之下,冬梅有些擔心地望著她。

李素蓮回頭嫣然一笑:“來,幫我打扮一下吧!”

這個打扮的時間並不長,才過了一刻時間,就看見了她出來了。

一改素裝,戴上翡翠,套上玉鐲,六層紗衣,青絲垂鬢,紅脂描唇,銅鏡中的容顏,麗色入骨之間,竟然明光如珠,沒有絲毫的風塵。

養移體,居移氣,在風塵中的人,竟然不占染一點風塵之色,只能說這是不可思議的事情,也許就因為如此,她才被文人騷客認為是才色雙全的女子而備受歡迎吧!

可是,無論怎麽樣,事實上的事情不會改變。

李素蓮楞楞的望著銅鏡中的紅顏。

“小姐,小姐。”冬梅不安地望著她。

“出去吧!”李素蓮笑吟吟的說,說著,她就自己出了門,手中抱著的是,那一只古樸的盒子。

在到達了甲板上的一瞬間,她眼波流轉,美麗不可方物。一種透明出塵的美麗,一種沈靜如水的安詳,好像又回到了站在樓閣之上,充滿著當年與全國最頂尖的大詩人合唱時的自信。

她的出場,顯然超出了大家的預料,沒有看見一個失意憔悴的女子,同樣,本來惡諷的話也不能說出來,他們看見的,是一個純粹的精靈,充滿了自信和智慧的寶光。

一時間,月光如水人如玉。

“冬梅,你把它打開。”

“是!”在場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時,冬梅已經把盒子打來,一打開,即使在月光中,那燦爛的光華,還是立刻使在場的人窒息。

那是黃金、翡翠、明珠、祖母綠的光華,不需要仔細看,每個人都感覺到了寶石和黃金特有的光芒。

“既然我已屬於何公子,冬梅,你把盒子交給何公子!”李素蓮平靜的聲音飄蕩在甲板上,她幽深的眸子,看到了一個人突然之間臉色蒼白,向後昏到。

但是,誰也不會註意到他了。

“好好好,你準備好了嗎?”最先是何公子回過神來,他不由感覺到,用八千兩銀子換來的她,的確是值的。

“是,李素蓮把什麽事情就想明白了,不過,在臨別前,我想彈奏一曲。”

“彈奏一曲?好好,當然可以。”何公子被一種歡喜所充滿,連口答應。

“多謝你的體諒。”李素蓮深深為禮。

顯然一切已經準備好了,冬梅把抱著的琴拿了上來,迅速為她調好了琴,但是,心中的不安,迅速擴大起來。

李素蓮不看任何人,就坐上了位置,然後就輕輕一挑。

“叮咚”一聲,沖破了寧靜。

幾下叮咚如同泉水跳躍,更如山上垂下的一串溪流,每一絲噴濺的泉水中,全部帶著太陽的光輝,那是一道徘徊在時間迷醉在世界中的溪流。她一瞬間,心中再無絲毫的迷惑和憂傷。

那種顛倒迷醉又清澈見底的琴聲,與月光同為一體,傳播到四方,無論是誰,都沒有聽見這樣的琴聲。

一瞬間,他們不由被帶到了忘記一切世間的煩惱,只有詩吟琴奏的世界。

一曲完畢,望著癡迷的人,李素蓮笑了,她站了起來,感覺到風吹著她的裙子,她覺得自己身輕如葉,心中更無半點憂傷,她望都不望後面的人,直從船上跳了下去。

月亮破碎,諸天沈默。

蝴蝶如一夢,是真是幻耶?

枷藍睜開了眼睛,一行清淚滑了下來。

這是個無比浩瀚而美麗的世界,由纖細而瑰麗的光,在廣闊的空間之中此起彼伏,由無到有,變成各種難以描述的形體,永無休止地在黑暗中變化。

它們彼此交錯,或者變成旋渦形狀,或者變成橢圓形狀,或者變成旋臂形狀。每種形狀都在不斷的變化中,由亮而暗,又從暗中生出光來。

世界透明如琉璃,一望更無阻,能知世間一切法,成就自在天魔。

走了這樣多的路,經過了這樣多的哀傷,終於……成了。

※※※

中心祭壇上本是重重幡幢中血蓮花輕輕一動。血蓮花之中的枷藍,一絲白光飛出,雖然這變化極是細微,但是哪瞞的住在旁邊全神貫註的首座。

洛天月連忙用上靈眼一看,只見本來將少女層層包圍的無數的金針和血焰,似乎遇到了天敵一樣,一遇到這擴大的白光,就立刻如雪遇到了太陽一樣融化。

洛天月註意到了,這不是擊退,而是融化。

本來將少女包圍在內,各立在血蓮花七瓣上的惡鬼,也立刻露出了惶恐和恐懼的神色,白光緩慢但是不可阻止的擴大,只一瞬間,只見本來用上雷火也不可輕易消滅的惡鬼一遇上,就立刻變成一陣輕煙消失了。

就在這時,修羅大首座已經跪拜在地,口稱:“拜見天魔,恭賀天魔降臨。”洛天月心中一格,他發現,就這短短的幾秒之內,其他人已經跪拜在地。

“枷藍,是你嗎?”他心中這樣想著,猛的昂首向上望去。

枷藍張開眸子,她看見的是一個透明的世界,透明的宮殿,透明的水,透明的山,好象沒有什麽東西能夠遮掩她的視線,一瞬間,她發覺,無論是自己的身體,還是生命的組成,甚至是石頭和樹木,全部是由一樣的“力”組成。

這是世界就是由“力”來組成,在永恒的時間中和無限的空間內永無休止的流動,彼此交錯,不斷變化,由亮而暗,又從暗中生出光來。

整個世界是一片由“力”組成的浩瀚大海,洶湧蓬湃的按照某種法則而不斷的此起彼伏,而自己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顆塵土,只有用強大的執念,才能保持自己的存在不被世界的大海所吞噬。

這……就是天魔的視野嗎?同樣的世界,佛看見了本性,而天魔看見了“力”。看山不是山,看水不是水,這樣的境界,已經是“力”的奧秘。難怪佛曾經這樣對天魔說:“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!”

當枷藍的眸子和洛天月視線一對上時,洛天月只覺得看見了一個深邃的夢,她的雙眸如黑夜中兩顆夜星,璀璨中又充滿了水氣,簡簡單單,又露出了無比的美麗。

透明的眸光如蓮花,看破一切世間,又露出了毫無壓抑的感情。

愛就愛,不愛就是不愛,在天魔的眼中,一切都是如此簡單的純粹。以世界為舞臺,枷藍編織著自己的夢,如此純粹和美麗。

洛天月心中一種渴望,好象立刻要驅使他投入枷藍的夢。

他一瞬間肅然而驚。

傳說,天魔是世界“力”的掌握者,而世界上所有一切,全部是“力”的幻化,所以天魔的真正稱號是“他化自在天”,代表著它可以改變環境,創造出夢一樣的世界,盡管這個改變不是徹底的,永恒的。

同樣,無論是多強的修真者,也脫離不了“力”的範圍,所以,同樣在天魔可以達到領域範圍內——當然,誰勝誰負,就要看各自對於自己和“力”的把握的程度了。

枷藍伸著懶腰,一身天衣自起,變成淡藍色的羽衣,她站了起來,一舉手一舉足之間,洛天月雖然已經默用甚深之法鎮壓心神,仍舊不由自主的產生錯覺,似乎,整個世界,都以枷藍為中心,星星追隨月亮一樣旋轉。

“你是枷藍嗎?還是原來的枷藍嗎?”

枷藍的唇邊露出一絲笑顏,她說:“原來的枷藍?你指什麽時候的枷藍?我們都隨著時間不斷的變化,現在的你就不能說完全是一刻前的你,洛天月,你可明白?”

“不,無論怎麽改變,核心不會改變,不然你就不存在,我問你——你是那個枷藍嗎?”洛天月上前。

“大膽!竟然這樣無禮!”修羅大首座不由叱呵。

“我是那個枷藍,而且以後永不改變。”枷藍沒有生氣,只是笑著,她從高臺上走了下來,衣角拖地發出了細微的聲音。

“大首座,我之前想作什麽?”

“枷藍天魔殿下,是發動對碧霞島的攻擊。”

“哦,是這樣啊,那就這樣執行吧!”枷藍淡淡地說。

“是!”大首座恭敬的回應。

十八群弟子全部跟著她出去,在殿中,只留下了洛天月一人。

一片靜悄悄中,他突然明白:不再有那個柔弱中帶著英氣,苦惱的對他說:“罷了,你既然不願意說,我也不逼你”的枷藍了。

失去的永不再有。

一成天魔,改變的永遠改變,不改的永遠不變。

冥冥之中,他明白,自己已經永失生命中最珍貴的寶物,一時間,他的眼淚,忍不住從數百年不流的眼中滑了下來。

他不知道,就在剛才枷藍成為天魔的一瞬間,也有同樣的眼淚,這樣的滑了下來。

前世今世,誰存誰舍耶?

幾乎同時,風閑正凝聚著法力,正準備牽引“九地磁光尺”的力量,開始修補地下縫隙,只見本來龐大的紫光內斂,玉尺上閃射藍光,藍光上下吞吐,顯然已經牽引了磁力特性。

就在此時,風閑只覺得心頭一動,一股寒意如冷水一樣從風閑頭上淋了下了。要知道此時,風閑正在不斷的把自己心神和法力用到了鎮壓火海之上,現在受這一異警,立刻吃了一驚,心中立刻就想:“平時我無論遇到什麽危險,從來沒有這樣大的心靈警示,難道有什麽大變化?”

略一內思,就覺得感覺模糊,同時又覺得十分危險,當下雖然繼續行法,但是,已經暗生戒意,不敢將自己的精神完全投入到牽引“九地磁光尺”的行法上去。

而在碧霞島上,還沒有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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